108
三人同坐一辆车到了新式大剧场, 那里果然有很多人排着队等着入场。
车还没停, 就有眼尖的门童跑过来哈腰问好, 胭脂她们自然是不需要排队的, 剧场的经理很快就出来亲自迎接她们进去。
新式大剧场和以前的旧式戏园子可不同, 所有的建筑、参照的可都是欧洲和日本的剧场样式, 舞台伸出呈半月形、还布有机械转台、灯光、布景。三层高的观众席可容纳近两千人。
她们的位子是最好的贵宾席, 三人一桌, 桌上摆放着新鲜水果瓜子花生, 不仅能将台上看得清清楚楚还很宽敞。
阮晓卿出场的时候众人都屏息凝神注视着台上。
只见她头戴纱帽，身穿蟒袍，气势威武地大步走出来。她扮相俊秀、威武、神气, 一副安闲沉稳的模样,
阮晓卿唱了一小段，台下叫好声一片。
女人扮老生的极少，而阮晓卿又是其中翘楚，被称为梨园卿皇，她与别的女子老生的不同之处在于, 她的唱腔端严厚重，不带一丝雌音, 这是极其难得的。
即使她之前一直待在北边儿, 但在上海, 也有很多京戏迷是她的忠实粉丝，就连上海滩最传奇陆总长也是她的入幕之宾。
剧院门口突然传来嘈杂声。
有人高喊了一声：“陆总长来了。”
这话一落，全场陡然安静, 就连秦翩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女都规规矩矩地站起来。
胭脂也吓了一跳忙跟着站起来，那个阎王怎么来了，啊，也是，今天是阮晓卿的戏，他自然要来捧场。
没人敢窃窃私语，更没人敢抬头去看。
这个陆彧在上海滩可以说是只手遮天、呼风唤雨的人物，他身为海关总长，黑白两道通吃，上海滩没人敢得罪他。
杜胭脂没见过这个陆总长，但是听说过不少他的花边新闻，比如他和名媛蒋荷芩的故事，还有他和电影明星柳思思曾经有过一段。
当然这都是从秦翩翩那里听来的，陆彧是秦翩翩的小表舅，他的事秦翩翩知道的不少。
不过秦翩翩和这个表舅相隔七岁，平日里很少见面，所以胭脂觉得她说的这些应该只是八卦，当不得真。
胭脂正低头出神，突然听到秦翩翩小声喊道：“表舅。”
四下里人人屏息凝视，心脏咚咚跳动，胭脂感受到一股极其压迫的寒气。
“嗯。”
这个陆总长的声音真好听，清冷有磁性，轻飘飘地穿过你的耳膜直直地敲在你的心房。
胭脂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她掐了掐自己的胳膊，不过是嗯了一声就让你昏头转向了，你有这么饥渴嘛。
“大家坐吧。”陆总长发话了，众人纷纷重新落座。
剧场的经理额头冒着冷汗，小心翼翼地开口：“陆总长，那边给您留了位子。”
“我就坐这。”
胭脂、周小雅、秦翩翩三人低着头互相看了一眼，皆是一脸茫然。
特别是秦翩翩，吓得神色陡然一紧，仔细想了想自己最近好像没有惹什么大祸，不至于让小表舅亲自上阵吧。
“表舅……”秦翩翩狗腿地让出自己的位子，“表舅，您坐这。”
陆彧似乎是看出来她的想法，淡淡道：“我不是来找你的。”
秦翩翩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她往台上的阮美人那儿看了一眼，恍然大悟。
陆彧点了一下头，他身边的副官就对剧场经理说，“总长说了，让台上的继续吧。”
胭脂惊呆，你家总长是跟你传音入密了吗。
台上原本都唱了一半了，又从头开始唱，没人有异议。
胭脂眼观鼻鼻观心地坐下，她的左手边是陆总长，右手边是周小雅。
很快经理叫小厮给秦翩翩加了一张椅子，原本坐三人还算宽敞的桌子，现在变得有些挤，陆总长和胭脂的距离特别近，近到胭脂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清香。
这男人身上竟然用香，不过还蛮好闻，一点也不娘，夹杂着了淡淡的烟草味道，冷峻、清远。
胭脂忍不住偷偷瞟他，她很好奇这个男人长什么样子。
当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时，那一刻仿佛时间都冻住了一般。
他的五官深刻分明，眉清目朗，眼里带了点天生的冷傲还有漠然，薄唇轻轻抿着，又性感得紧，危险又迷人。
胭脂舍不得移开视线，瞟完了脸瞟身上，陆总长穿了件一尘不染的白色西服，衬衣的扣子整齐地扣到了最上面那一颗，他的身材颀长均匀，看起来比别的男人要高大许多。
还有宽阔的胸膛，修长笔直的手指……看得她眼睛都直了。
胭脂火辣辣的眼神连周小雅都看不过去了，用手肘戳了她一下。
胭脂回头看她，周小雅冲她使眼色，眼神分明在说：“你干嘛呢？”
胭脂赶紧摇摇头，然后正襟危坐，继续看戏。
而此时，陆彧的嘴角扯了扯勾出一个帅气的笑。
副官看见了，被吓得不轻，总长刚才那是笑了吗？
不不不，一定是他眼抽。
他揉了揉眼睛，心想，自己是不是该去医院看看了。